“淡看浮生事,修得平常心,感受世间景,坦然于人生。”姜北云负手立于屋顶,眺望远方朗声道,左边几步之地,翘角檐下悬挂的风铎铃,因风成音也,叮咚响,清脆,悦耳。
这种事情,多年未成见过,仿佛冥冥中自有定数般,居然在此地,此时,此刻,一个将要死亡之人身上透出此种意味,刘管事真的做到了。
纵然你有千般憋屈,又怎样?姜北云昂头坚定道:“长生路途不可让人,这是一定的。”
你的遗憾,吾来替之,胜者为王败做寇,过往功绩成云霄,历史多如此。
“道爷,尾巴已经料理妥当,观门前那伙儿道童,执事,力士之流根本不敢盘问,我送到地头,紧接着绕了几个大弯,好多买醉调情之人瞧见,这样下来,均可被咱们利用上。”甲十八施施然行礼,描述刚才翔实的经过。
姜北云收敛唏嘘模样,反身点头,伸出拇指,毫不吝啬地赞誉道:“老甲干的很好,又立了大功,今夜若没有你这化形之术,此事还真成了个棘手的刺猬,蜇人的很。”
整体来说,今夜起了个好头,二人经此事件,道心均圆融不少,感悟出,独属于自己的那份酸甜,那份玄境。
甲十八笑不拢嘴,被人夸奖成是不赖呢,连忙摆手,难得的谦虚口吻道:“小事一桩,咱们接下来去哪?”
还好不属于刨根问底儿之人,话题直接掐过。
姜北云眯眼凝视青色厚砖砌成的中心建筑,那里便是对外宣称的,蛇灵宫内门重地,如果情报没错,属于幌子罢了,称为此中左边入口倒勉强,真正老巢要在后面枯间山。
表情玩味,轻言道:“那无忧大仙却不傻,以大量女修鼎炉为诱惑,广发名帖,召集各路外门妖邪,共同享乐,无风不起浪,无论怎么去遮挡,依旧逃不脱想要利用血煞魂魄,去磨破阵法禁制的手段,那刘管事临死前如是说,想必难有假,每隔半月会举办一次,更何况下元诞将至,水官解厄之辰,人亦有持斋者,想必此之际更会大摆宴席,到时候,定有接收消息且不怕死的家伙闻风赶来,咱们埋伏在路上,不愁找不着几个蠢蛋,只要下狠心,咱两偷袭,必死,夺取对方名帖才好行事,在此之前,我计划先把清风炼就,未雨绸缪,省得祸患起始之时手段不够。”
道家有三官,天官,地官,水官,谓天官赐福,地官赦罪,水官解厄是也,玄门各分支均竖天杆,杆上挂黄旗,杆顶挂三盏天灯,做团子需三官,旧时俗谚云:十月半,牵砻团子斋三官。
甲十八闻言,大概能明白一二,毕竟大夏国境内多是金丹一脉,这风俗习惯想必相差无几,却又插嘴道:“爷你修炼术法,就不打算晋级双气凝液了吗?”
姜北云皱眉道:“时间过于紧迫,这凡尘俗世污浑不堪,哪有纯净浊气可以吸纳,况且我真气的凝结度,不是一般人能比之,这蛇灵宫属于小教,门下弟子修为稀松平常,唯独教主厉害些,再占着人数多云尔,等清风炼成,吹拂之下,全送他们上天见祖宗。”
话里话外,有嫌弃的意思,甲十八备受打击,眼巴巴问道:“那我呢?我傻愣愣干嘛?”
姜北云嗯哼一嗓子,直视于他,眼睛放光道:“你最近怕难以闲下来,有个好差事得去做,而且非你莫属。”
“这……”甲十八犹犹豫豫一阵,很不情愿地咕哝道:“难不成真要我去再装刘管事?行不通哩,非得露出马脚来,爷你要清楚一点,扮个傀儡装模作样倒还好说,若真要成了个整日里忙忙叨叨的人,恐怕,不用几天光景,定会被有心之人觉察。”
姜北云气乐了,骈手一指笑骂道:“别给贫道装可怜,又没人让你拜堂成亲入洞房,害怕个甚,他背后有靠山,平日里根本无需干活,刚才喝酒的两兄弟,专门负责应对此类事情,你尽管负手昂头脸朝天,要多嘚瑟就多嘚瑟,想怎么目中无人均可以,别看火工二字品级低,架不住有后台哇,外门中根本无人管得着你,了不起,你无事吆喝几嗓子,训训人,那不成不会吗?拿出你当初调戏欧阳宛儿的气派来,对对对,就是你这表情,再欠揍一些,更好,哎呀,笨死了。”
甲十八闻言,不自觉出现互动,对准空气,露出色眯眯样,仿佛面前真有天香佳丽。
姜北云说罢,现场指导,拿手连番摆好位置,怒骂道:“把脑袋昂起,角度要高,看人的眼神不给正眼,用余光,不错,就是你这状态,还有,双腿叉开点,不够,再宽些,你个猪脑子的家伙,是伸大腿,不是脚踝……抖腿会不会,抖一个给我看看,脚跟踩地,足尖上下晃动,对咯对咯,保持住姿态,切记,弄好后,差不多即将抵达时日,你立即这般行事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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鸟语啾啾,奇葩斗妍,正是阳光灿烂时,白云飘渺萦绕于碧洗无垠苍穹中,青山含翠,殿宇雄峙,香烛祷告烟雾袅袅升腾,虔诚信徒们顶礼膜拜,跪求蛇仙赐予大法力保佑,焚香叩首毫不拖泥水,恭敬肃穆感油然而生,所有人皆按照往昔的方式生活,波澜不兴。
唯独蛇灵宫不相仿,最近生出了一桩趣闻,火工采办堂的刘管事,连续好几日,好像哪根筋没搭对,人还是那个人,装扮依旧没变,奈何神态过于欠揍,步伐迈开大的要命,走路距离却恰好相反,磨磨叽叽,蹀躞而行,整天负手也不拿正眼瞧人,着实得罪不少外门在册实权管事。
某种程度上来说,“镇孽驱邪神自若,巍然耸立怒涛头。”相当贴切这段时间的主题。
“谬言怪诞,你刘某人不过区区下院火头工,哪来的自信与我争论。”大声冲突再度传来。
甲十八鼻子里奔出一股气,不屑道:“缘何不能说话,你钱有通是管事,难不成我是值扫道童吗。”头高高昂起,用余光视人,双手叉腰,吊儿郎当样,双脚一前一后狂抖不止。
钱有通身着黑白阴阳服,手中持有的玉圭,其上仿佛因年久经风雨浸损,文字甚难辨认,此刻勃然大怒,居然敢用这番口气回答,衣摆舞动,咆哮喝骂道:“论级别贫道比你高出二筹,论修为更远胜于你,居然胆敢冒犯于我,我奉掌教之命统帅外门,今日定要门规伺候不可。”
甲十八昂首道:“想要处罚于我,就凭你?若是今日没打死我,你就是个龟孙。”
哇呀呀呀,钱有通怒不可解,法决一掐,这会儿蓝光大作,旋即又忍住,暴喝出声道:“狂妄之徒胆敢以下犯上,左右执法卫何在,还不给贫道擒拿此人。”
掌院号令,立马有几个青衣持剑劲袍男现身,手持镣铐,带着歉意表情往前分而包夹。
甲十八毫不畏惧,大喊道:“谁敢抓我?就不怕秋后算账吗?”掏出了王牌轰炸。
左右诸君面面相觑,艰难吞咽口水,心头犹豫不敢前进,两尊大佛争斗,仅仅又是言语上的冲突,说大不大说小不小,哪是几人能干涉得了的。
博宇二兄弟,仿佛吞了苍蝇般的恶心,这刘管事自打那天吃了顿酒后,脾性顿改,若说变化太多,倒也不至于,唯独一副‘老子天下第一’的神态着实伤人,昨天刚得罪珍宝堂杨监察,这会儿又招惹密鼎阁掌院钱有通,心中暗道:“疯了吧,这钱掌院背景深厚,乃是丁左护法一脉,两者相比根本就在一个档次上,刘管事哪来的自信,生出这股妖风。”
对方是修士,比哥俩几手火焰叉,飞轮刃厉害不知晓多少倍,惹毛了,这姓刘的应许无事,至于他二人,保不齐成了替罪羊,博宇博宙连忙下跪磕头,放声恸哭,哽咽道:“刘管事最近修行有些伤了脑子,钱掌院大人有大量,切莫与他计较才是。”
四周观望之人众多,有些话不好乱说,匍匐往前挪去,一口气磕了七个头,砰砰响,悲惨道:“掌院大人有所不知,前几日刘管事撞见,撞见后山那些脏腌事,又不知晓被什么东西惊到,伤了魂魄根本,这才胡言乱语,不然如何敢随意顶撞,难不成分不出利害关系吗。”
祭出这句话,倒也起了点作用,钱有通此刻神情错愕,难以置信地盯着,半晌冷哼一声道:“既然成了个废物,留有何用,占着茅坑不拉屎,这职位怕要变上一二。”
甲十八表情痴傻,不满的大喊道:“休要出言不逊,我刘某人明明好好的,哼,咱两无冤无仇,缘何开口就要取缔司职,终于瞧出了真面目,你的眼里还有没有教规,你钱有通只手遮天不成,居然胆敢擅自逾越行事,今日此话众人皆闻之,你洗脱不了干系。”
这一顶大帽子盖上来,就算是贵为外门第一人,依旧承受不起,钱有通脸色大变,旋即露出狐疑神态,这话太过诡异,难不成是在下套?心有警觉不打算待下去,此事日后再做计较,袖口一抖,恼怒的口吻道:“还真是死皮白咧瞎胡扯。”气哄哄转身离开。
甲十八瞧他不进圈套内,慌忙上前,纠缠不放,心里头打算的好主意。
在四周看热闹人眼里,只见火工采办堂刘管事与那密鼎阁掌院钱有通大吵,后者反身离去之时,刘管事急匆匆上前想扯衣摆,打算继续争辩,突然二人之间蓝光一闪,周遭灵气顿升,眨眼而逝,刘管事凌空飞起往后撞去,砸落至地面,大口鲜血喷出,尤不可置信的伸手指他,颤抖几下,直接气绝身亡。
全场哗然,继而又鸦雀无声,这番情势发生根本性变化,执法卫心头狂冒冷汗,思维凌乱中,博宇,博宙两人匆匆上前查探鼻息,探了探脉象起伏,旋即又趴下身子听心跳,折腾半柱香时间,面如死灰跪坐在地,有立马昏倒的冲动,心头暗呼:“完了完了,全完了,怎么会是这个结局收场,到底要怎么去弥补……”
钱有通尤不可置信,这一刻脑中乱如麻,想了很多很多,对于蛇灵宫外门来说,牵扯太大,会是谁呢?反身凝视刘管事逐渐冰冷的身姿,他哪来的灵气施法呢?为何要陷害自己,居然还是用死的方式来诬蔑,这个罪名怎么洗都洗不掉,有哪番好处,外门要翻天了不成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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